
I am grateful that I work and learn on the ancestral and unceded lands of the hən̓q̓əmin̓əm̓ and Sḵwx̱wú7mesh Nations in Burnaby and on the ancestral and unceded lands of the xʷməθkwəy̓əm (Musqueam), Skwxwú7mesh (Squamish), Stó:lō and Səl̓ílwətaʔ/Selilwitulh (Tsleil-Waututh) Nations in Port Moody

四花大綁
2025-06-16
被绑在病牀上的崙崙,極力曲起身體,奮力坐起來。這一刻他表現出的決心、意志及力量非常驚人。
一小時前,上一更看顧崙崙的護士及抽血技術員,未能說服他在手臂上插導管,唯有暫時作罷。接更的護士重新要求,在崙崙手臂插入針管,他拒絕,從躺著的位置坐起來,大聲抗議。護士嘗試無效,反而令他反抗得更激烈。我在他右邊,嘗試安撫他,但沒有作用。聲響傳出病房,瞬間五至六名男女看護趕至,當中有帶備纖維索帶的,圍在崙崙牀邊兩側及牀尾。
護士站在崙崙左肩位置,要求我按他在牀上,其他看護已獲分發索帶,手法熟練的把索帶套在他的四肢上,索緊之後,把索帶另一端绑緊在牀四角下邊的金屬支架上,護士馬上在他手臂上安裝吊液管插嘴。不久另一名護士注射藥液入喉管,應該是鎮靜劑。
在過程中,數名看護都對崙崙說對不起,有些更用眼神及姿勢吸引他的注意力,意思是要崙崙認得並記著他們,原諒他們使用「武力」的行為。護士不停提醒大家(包括我在內),用 力要謹慎,不要傷及崙崙的身體及阻礙他呼吸。
成功穩住崙崙在牀上後,看護陸續散去,他們太小覷他了。他被四花大綁在牀上,極為氣憤,聲嘶力竭的嚎叫。鎮靜劑需要些少時間才發揮效用,在這短暫的時段中,他盡全力,嘗試掙脱绑在四肢上的棉質塑膠帶。
他極力曲著身體,奮力坐起來。這一刻他表現出的決心、意志及力量非常驚人,我只見他以不同角度擺動手腳,索帶馬上移位,我肯定,不一刻他便能掙脫其中一條索帶,跟著便會扯掉插管。我獨力不能控制他。他的嚎叫,再引來眾多看護,我們重覆數分鐘前的動作。
這次我很吃力,感覺到自己的心跳。
親睹他受苦,很不忍,也很無奈。
三十八年前,我抱他往香港北角健康院,打防疫針,女護士落針時,我自己內心震了一震。
直到鎮靜劑藥力生效前,我擔心自己受不了他的嚎叫。其實聽了幾天後,我確實受不了。
我收起行裝,向護士說了些話,她答道:「你自己完全有權決定留與不留。」我轉向崙崙,附身低頭,用英語告訴他: 「Papa go home, have a good time。(爸爸回家,好好過日子)」他答: 「拜拜。」我行出病房,這次我沒有陪在他身旁。
我駕車回家途中,在公園停下來,坐下來安神。翌日下午探崙崙時,他正在睡覺,索帶擺放在牀頭櫃上,房內沒有擺放吊液儀器,手臂上沒有針管,但雙臂滿是瘀痕。
這時另一當值護士進房,告訴我,昨晚醫生決定不再绑崙崙在牀,免他掙扎受傷。今早兩小時內,他自行三次扯掉手臂上的輸液管,醫生決定棄用,改為口服藥物及監督他多喝水。
崙崙醒過來,表現鬆容了些,吃下我帶給他的零食及汽水。
知道他沒有生我的氣,我的心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