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篇

2025-06-04

太太離世一年後，我的老祖宗(崙崙)問起他的媽媽來。

剛剛踏進宿舍，便看見員工大聲告訴崙崙說: 「爸爸來了。」我聽到他那「嗚嗚」的投訴聲，便快步到他睡房看個究竟。只見他滿頭大汗，神情焦躁，他一看見我，便收拾放在半身衣櫃上的活動手册，這個動作顯示他以為要外出做些事。這手册可貼換相片，放在櫃面，讓崙崙翻閱，知道那天的主要活動及作息安排。他也習慣在完成活動後，收起相片，完成手續。

另一位員工告訴我，崙崙從早上便表現得十分不安，腹部有疼痛的跡象，一直投訴，這極可能是體內排出腎石所引起的疼痛。員工已按宿舍的護理守則，給崙崙服用止痛劑及鎮靜劑。若這狀況持續，晚餐過後便要召喚救護車，送崙崙往醫院急症。為此，員工提早替崙崙淋浴。員工亦通知崙崙的主診醫生，他馬上向宿舍傳送手術同意書，讓家長簽名，我也簽了。

宿舍的營運易了手，新人事新作風，舍友往醫院急症室，必須召喚救護車，員工不能自己駕車送院。家長可以隨行。我馬上傳訊給細佬，讓他知悉。

十五天前，崙崙接受了一次擊碎腎石的日間手術，因為之前的一次手術效果不彰。最近一次的手術翌日傍晚，我探望崙崙時，他仍要服用止痛藥。

崙崙滿頭大汗，為免他脱水，員工遞一杯汽水給他，他後來喝了。平常宿舍提供清水及健康飲品給舍友，這次屬於例外。崙崙坐下吃晚餐，全程不緩不急，沒有投訴肚子痛，間中還露出笑面，也肯自動喝水。兩位員工在餵其他舍友進食時，一直觀察崙崙，看到他吃了半份晚餐，十分滿意。

晚餐後，崙崙上牀休息。我也調節好心理，準備陪他一個晚上。期間，員工告訴我，上周五傍晚，即我與太太結婚周年紀念翌日，崙崙第一次望著員工，問: 「媽媽？」員工心中驚訝，但鎮定地回答: 「媽媽與爸爸在家中。」員工強調，那個晚上，崙崙睡得很酣。我非常感謝員工告訴我這件事，回答道:「這是事實(太太的骨灰一直放在睡房中)。或許媽媽探過崙崙。」

崙崙惦念著媽媽，對我來說，不是苦酒，而是甘霖。

我到崙崙牀邊，問他肚子痛否？他微笑著，把我的手放在蓋著他下腹的小温枕上。我中英文夾雜，簡單的告訴他腹痛的原因，前後兩次。他聽罷不久，起牀，拿著我放在櫃面的水杯，推給我，右手向房門一揮，說: 「走。」下逐客令，崙崙是我老祖宗，比我更重要，我雖然是他老爹，但必遵從這項指令。員工看著，也笑了。她說若崙崙疼痛復發，需要入院，定會馬上通知我。

趁日光仍在，駕車往屋後大公園，漫步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