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原作: 2003-3-31 於「崙崙的世界」

重抄: 2025-2-11

原本十分肥壯的崙崙，愈來愈偏食，只吃乾糧、芝士、喝汽水。吃的份量很少，卻不停的吃，如小鳥一般。

崙崙今年十六歲半，如果他是正常少年，應該至少早在半年前便嚷著要考車牌，我也應該從他十四歲左右，開始打量著他是否可靠、負責任，盤算是否讓他十六歲考車牌。若果他懂事，考了車牌後，還可以間中幫我們做司機，接送弟弟。

當然，自從知道他是自閉症兒童後，我們便已打消了任何類似的想法。只是，每當我遇到與他年齡相若的少年人時，少不免腦海中又會浮現一種想法 一一 若果他不是自閉症的話，今天的崙崙會長得如何高大，又或會反叛成甚麼樣子。

崙崙個子很小，單看他的臉，與同齡少年相差不遠，只是比較稚氣一點。其實他十分纖瘦，最主要原因是因為他長期偏食，又不愛運動，骨骼及肌肉沒有充分發育。

兩歲五個月以前他十分肥壯，但一日之間，他突然戒奶，從此滴奶不沾。數個月後，陸陸續續戒掉生果、蔬菜，甚至連提子乾也不吃。從此他只吃乾的食物及芝士，味道愈濃的芝士他愈愛吃; 乾的食物主要是餅乾、曲奇餅、芝士餅。飲料方面，主要是蘋果汁、七喜或雪碧，不愛喝白開水，也不愛熱吃及辣味的柬西，口中沾到些少辣味，便會尖叫。不過，後來又變了，愈辣愈好。吃雞蛋，吃黃不吃白，吃月餅也如是; 吃芝士餅，只吃夾心芝士，不吃餅乾; 吃蛋撻，則吃酥皮不吃餡; 吃炸雞塊，主要吃酥皮。

他終日吃東西，如小鳥般，吃少許，但不斷的吃，而且只吞不嚼，吃麵、吃意粉也如是，像雀鳥啄沙蟲，整條吞。為了方便吞，他總是把餅乾弄碎，一點一點放入口中。

他又不像一般人，用杯把飲料送入口中，他喜歡用飲管，又或用匙羹，還有一個怪癖，用叉一滴一滴的飲湯，但不要取笑他，他很有恆心，通常都會喝完那一碗湯。愚公移山，還是有他的道理。

他最怕一些黏在口中的食物，餅乾、芝士除外。我們相信他的口腔，對於類似(黏性強)的食物十分敏感，又或是反感。他的舌頭也不靈活，所以他說話有困難，咀嚼也很費勁，因此才會發展這一套飲食習慣。

如此飲食，當然不平衡，所以不強壯，我們要強迫他喝營養奶及進食維生素。但話說回來，他也不比同齡少年身體差，看醫生的次數也是一般而已。

應付崙崙的飲食，最惱人的是清潔，他怕髒，但又愛用手拿食物，手沾了菜汁，咖哩之類，總愛往衣服上抹，屢教不改，每天換數件T恤，再加上其他衣物，洗衣便诜個沒完。地上的餅碎及汽水漬，足夠餵雀及餵蟲蟲。

我時常幻想: (一) 住在旅行車，打開車門，一把掃帚向外一揚，甚麼餅碎拋到遠遠的，雀鳥有飯開，自己樂得乾淨。(二) 住沙漠，整個營地往隔鄰一移，甚麼餅碎，任它風塵掩蓋，看不到時，也管不到。